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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旅台灣同鄉聯誼總會
     

在杭州詩意地度夏

朱育新

  漫步杭城,空氣中不時會飄來一股馥郁的奶油香味,那是梔子花香。那純白的花朵,總是和清涼的雨絲相配,似乎只有在雨水的氤氳裡,梔子花香才更加空靈,令人心曠神怡。
  轉眼間,季節變換了,暮春像個奧運火炬手,一到了立夏,就把節令傳給了初夏。原來是生長的,現在是葳蕤茂盛了。發狂的抽條的小樹及野草,在西湖和群山原野裡擠得滿滿的,還有那香樟花香、月季花香、玫瑰花香,飄蕩在這個初夏的季節裡。
  不幾日,偶爾一陣風吹過,突然就能聽到樹上的知了們歡快地歌唱起來。一翻日曆,“夏至”到了。雖然它們的叫聲還時隱時現,感覺還帶著一絲害羞的試探的味道,但“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夏天的氛圍也真的被它們叫濃了幾分。
  在一年四季中,總覺得夏天是最童真的一個季節。成年人對於兒時最深刻的記憶,有很多是來自於夏天的。而在眾多的夏季記憶裡,對於男孩子來說,抓知了,估計是其中最有“樂趣”的一個吧,只可惜現在隨著城市化的發展,也因為父母的小心謹慎,抓知了的男生們越來越少了,少了這樣一份親近大自然的簡單快樂,也挺可惜的。
  在越來越響的蟬聲裡,電視上也不斷播出西湖裡荷花正開得搖曳生姿;街邊有人開始叫賣蓮蓬和蟈蟈的畫面,夏天的紛繁生活氣息濃郁了起來。
  在杭州生活,仿佛也是圍繞著西湖展開的。小時候來西湖,有些不解,為什麼詩書中,把它們形容得那般好。而當你長大後,能夠體會得到更多心境時,便會體會得到西湖的美。比起本身的湖水景色,西湖更像一位歷史的守望者,數千年來,見證著這座城市的變遷,凝聚了一種溫柔雋永的深沉。
  眼下,荷花差不多邁入了一年中最好看的日子了,站在西湖邊,一眼看過去,密密的荷葉間,有好多粉色的荷花,嬌豔欲滴,腦海裡自然跳出南宋詩人楊萬里的《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詩:“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都說這首詩美,可它背後還有什麼故事?歷代文人墨客揣摩、推敲,樂此不疲。
  當年,寫下這句詩的楊萬里,有個好朋友叫林子方,兩人一同在杭州做官。兩個人很投緣,經常一起談國事、聊詩詞。西湖邊,就是兩個人經常聊天的地方。
  後來,林子方要被調走,去福州當官。接到消息,林子方很高興,覺得自己升官了。但是楊萬里不這麼想,他覺得,留在杭州,待在皇帝身邊才能有所成就,所以寫下了這首詩,勸說林子方不要走。
  在這首詩裡,“西湖”指的是南宋首都臨安;“六月中”指的是朝廷;“風光不與四時同”說朝廷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天”“日”都是皇帝;“蓮葉”“荷花”說的是林子方;“無窮碧”“別樣紅”意思是前途大好,一片光明。
  很可能,楊萬里和林子方,平常就經常約在清靜的淨慈寺,方便談天。送行前一晚,楊萬里可能勸了林子方一整晚都沒有結果。聊了通宵,一早林子方要上路了,兩人一起出了淨慈寺,一眼看到了西湖裡開得正粉嫩的荷花,才有了這一首送別的詩。
  在我們看來,是簡簡單單的四句詩,來誇一誇荷花的美,其實荷花的背後,還有替朋友擔心的一片情意這樣深層的含義?如今,我們帶著楊萬里對朋友的惦念,去賞荷會不會更有味道一些呢?
  杭州屬於典型的亞熱帶季風氣候城市。
  每逢夏至,杭州似乎只有晴和雨兩種天氣,晴是灼熱黏糊的晴,雨是綿綿不絕帶著熱氣的雨。所以平心而論,夏天不太適合到杭州來。
  可是日子還是得一天天過去啊。
  夏天的腳步越來越快。
  它的到來,總是讓人猝不及防,還沒好好享受20多度氣溫的溫柔洗禮,便在勢不可擋的升溫中,讓人自覺地脫下長衣長袖……
  小暑時節天空如燒熾,連風中都彌漫著熱氣,灼熱鋪天蓋地,讓人無處藏身。因此有俗語:“小暑大暑,上蒸下煮。”
  天氣太熱了,綠樹上的蟬鳴從早到晚長歌不停;蟋蟀們也都離開田野,到庭院的牆角下避暑乘涼,故而夜晚時常能聽到蟋蟀的鳴叫聲。
  在杭州的冬、春裡,霧霾最為惱人,可是一到夏天,天氣越熱,霧霾便逃之夭夭,取而代之的是藍天白雲,故而當地市民驕傲地說夏天最不缺的就是藍天白雲。
  走在杭州的大街小巷,只要微微抬頭,就能看到湛藍如洗的天空,還附贈柔軟如棉花糖的白雲;大團大團的白雲,彙集成如大海般的層疊,覆蓋於這座城市的天空,美的像童話。我的在幼稚園上學的外孫有一天突發奇想,拿來一張白紙,一支水彩筆,看著藍天白雲,依葫蘆畫瓢,紙上滿滿是“鯊魚”、“蘑菇”、“霜淇淋”、“大鵬鳥”……。杭州夏的性格就不得不令人稱道,它乾淨利索,一反春“模棱兩可”的含蓄。不用說晴日裡長空是怎樣的明淨澄碧,也不用說連綿的白雲是如何的溫柔綺麗,單單說雷陣雨吧,就下得有力,下得淋漓。通常是悶熱的傍晚,本來很明亮的天空一下子被烏雲盤住,不消幾分鐘,風起雲湧,電閃雷鳴,樹葉兒抖得嘩嘩響,那豆大的雨點就一古腦兒傾盆而下。細看地面,似一排又一排緊鑼密鼓中的箭橫掃而過,極富節奏。更有微茫的雨沫兒,被狂風攜起,如煙如霧。天地一片蒼茫,好一個清涼的世界!這時你一定會湧上這樣的感覺,多麼暢快,多麼愜意啊!
  夏天的雨不但白天下,時常夜裡也在下。夜裡沙沙的雨聲,真讓人聽得入神。這雨聲,似乎是一曲韻味悠長的越劇,抑或是一曲悠揚動聽的《二泉印月》,撩撥著你的心,讓你沉醉,讓你癡迷,更讓你產生美妙的想像。聽著聽著,便漸入夢鄉。
  一個夏季長達150多天的城市,一個地表溫度輕鬆上40℃的城市。夏天真的非常神奇,他總是來得特別早,走得又特別晚,也是真的“疲”,時不時還要殺幾個回馬槍。南宋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詩人陸遊有一首《苦熱》的詩:“萬瓦鱗鱗若火龍,日車不動汗珠融。無因羽翮氛埃外,坐覺蒸炊釜甑中。”正是大暑到來時,杭州的天氣達到極端的高溫的真實寫照。
  天熱唄,只有適應。一天到晚,24小時開著空調,抑或像我一樣的中老男生光著膀子在社區陽臺上轉悠,而女士們則文明多了,身著短袖短褲遮掩在窗簾背後,啃著西瓜,悠悠地過上“慢生活”。
  回想當年“知青”期間的“雙搶”(搶收搶種),是一年中天氣最熱的時候。太陽剛出來,無情的熱浪便在田野上淫威恃虐,站在田野間,不動也是汗如雨下。一場“雙搶”下來,你要曬蛻幾層皮,曬得又黑又瘦,腰酸背疼,身體都累得快要散架一般。
  “雙搶”,艱辛苦澀,至今讓我心悸、懼怕與敬畏……
  眼前,空調的涼風,冰西瓜,甜酒釀……電視裡播放連續劇《父母愛情》……啊!如今過著清靜閒暇的生活,也算享清福了。民諺說:“大暑不暑,五穀不鼓”,我們自然是順天而行最好。
  大暑處於“二伏天”前後,按老杭州人的說法,此時吃雞和茄子是最佳的。吃雞可以補虛、助陽。吃雞,當然要吃吳山路62號的吳山烤禽店加工的烤雞了。雞肉外皮酥酥的,香香的;肉質嫩嫩的,味道實在太好了,讓人流連忘返啊。這也難怪,每一次要去買的時候都要排隊,少則30分鐘,多則一個小時。
  茄子是夏天最常見的時蔬,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和北方的圓茄子不同,杭州的長茄子口感獨特。上海人邵宛澍在《下廚記》裡,可是把杭州茄子誇到天上有地下無。杭州茄子較之於其他地方的茄子,有明顯特徵,相當容易分辨。杭州茄子細,只有一兩指粗細,和別的品種比起來,算是“瘦子”。杭州茄子,特別是靠近花蒂部分,不是筆直的,而是彎彎的。最關鍵的是杭州茄子的顏色是淡淡的紫色,紫色中帶有一點點白,有種“粉粉”的感覺。雖然其貌不揚,卻是茄中名品。
  如果要做醬爆茄子,依邵宛澍的要求,“按圖索驥”。茄子買來,別用刀切,用手撕,現炒現撕。炒完不要加水,可以改加兩三勺甜麵醬,同時放入事先備好的肥肉糜,可以讓茄子“糯”、“鮮”之外,還有“肥”和“滑”的口感。
  炎炎夏日夜幕降臨,站在社區裡跨運河的一座橋上,等風。夜晚,風捎來太多的好意。草木的清香,露珠的清涼,蟲子們的歡唱,還有幽深幽深的靜謐。
  水洗般的夜空裡,群星閃耀,窄窄的銀河邊,兩顆最亮的星星眨著眼睛,深情對望,那就是牽牛星和織女星。深邃的夜空裡,給了我們無盡的暇想。
  月亮到了夏天更是清朗的出塵,看不見白雲。投射到地上,如冰上芭蕾的演出場地,仿佛有發光的氣。
  池塘裡,有幾支蓮花在月光的映照下,蓮葉田田,蓮花豔豔,微風吹過,綠葉輕搖,馨香撲面而來,蛙聲此起彼伏,奏響了仲夏夜之夢的第一樂章,讓人不禁脫口而出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詩句:“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夜過半,城市也安靜下來,偶爾有小孩的啼哭,隱約傳來母親的搖籃曲。此時,拍拍被風吹涼的身子,道聲別,各回各的家;一片風,也跟著走進屋子裡。
  夏夜,風自在,花自香,人安好,歲月不驚。
  當然,並不是說夏天不適合來杭州,而是更適合到杭州的景點去。
  盛夏來臨,酷熱難熬。閒暇之時,則想放鬆自我,寄宿心靈。這時,去西湖及西湖群山中的景點走走,避個暑,那是十分愜意的好事,樂享神仙般的生活。
  充滿野趣的九溪,由於它彙集了無數細流,又稱九溪十八澗。你可掬一把溪水,擦洗一下臉上的細汗;伸出你的腳丫子,趟一回涼涼的溪水。它那自然質樸的山谷風光帶來的返樸歸真的純美享受,讓人們在尋幽探勝之餘,不禁流連忘返。
  到了虎跑,喝龍井茶,嘗虎跑水,是人生一大享受。清冽澄淨的虎跑泉,素有“天下第三泉”的美名。虎跑泉水的獨特魅力,就在於“聽泉、尋泉、品泉。”泉水誘人,充滿禪韻的虎跑,散發著濃厚的人文氣息,展示了秀麗的自然美景。你還可穿越時空,與弘一法師(李叔同)進行一次文學藝術的對話。
  慕名前往滿覺隴,探訪煙霞三洞——石屋洞、水樂洞、煙霞洞,賞美景、品香茶、覓清涼。呆上一天,你就會發現,煙霞三洞,真乃有清涼有文化有故事有風景的地方,讓人留戀。
  你可登靈隱寺旁的北高峰,在涼風徐來之時,去財神廟拜拜財神,求個好運氣。
  你可登靈隱寺旁的飛來峰,聽泉水淙淙的聲音,吟誦北宋詩人王安石《登飛來峰》詩句:“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借景抒情,抒發你的遠大抱負。
  走得累了,你可拐進靈隱支路一側茂密的樹叢中,朝著豎了一個“白樂人家”的石碑走去,穿過這座橋,你才能走進白樂橋的世界。這裡與靈隱寺的香客雲集、人聲鼎沸相比,顯得更加幽靜與安寧。
  白樂橋原名萬佛橋,因橋連萬佛寺而得名。後經白居易改建,白居易字樂天。因此又名白樂橋。
  整個村子依山而建,房屋白牆黑瓦,錯落有致,而村四周就是大片的茶園。這時,坐在大樹華蓋、綠蔭地下,而手邊泡一杯自家產的龍井茶,清香的茶香在村子裡肆意蔓延,再配上不遠處的靈隱寺傳出的鐘聲,過上一把“喝茶潤體聽禪潤心”的農家生活。除了茶香,這裡還有書香,曾接待過眾多文學大腕的白樂橋1號民居。民居內,留有不少作家墨寶,有管用和的:“小橋流水滿山茶,數樹禽鳴一院花。雲繞北峰詩畫裡,小住三日已忘家。”也有羅洛的:“窗含萬株樹,門啟百重山。朝聽歌越調,暮看舞飛天。難得鬧中靜。但隨心所安。何必去靈隱,求卜問神仙。”
  “結廬在人間,而無車馬喧”的白樂橋,在夜幕降臨後,更是滿園芬芳,萬籟俱寂,遠遠地聽見一兩聲犬吠,似乎是為月夜中什麼人走過陰影而騷動,伴著村人的幾聲吆喝便偃旗息鼓了。
  炎炎夏日,我更加羨煞坐擁如此寶地的杭州人。
  夏夜,杭州最熱鬧的夜市登場了,有最有“人間煙火”的新市街夜市;有最為“老牌”的吳山夜市,有最具“國際範兒”的武林夜市。白天有多熱,晚上就有多熱鬧。人潮湧動,顯現著滿滿當當的世間百態。
  較之於其他夜市,我更喜歡的是河坊街夜市。
  夜幕降臨,遊人如織,熙熙攘攘,抬頭所見的光源,是與其他夜市截然不同的模樣,所謂“見光不見燈”,古與今的完美融合,顯得愈加韻味十足。
  相比於其他幾條街,河坊街更適合來杭州的遊客。
  街道不長,吃穿用度的少,文化傳承的多。這裡,是一條文化氣息濃厚的街。這裡滿載的都是杭州的歷史味兒,華寶齋、保和堂、胡慶餘堂、銅雕博物館……杭城聞名的“五杭”(杭粉、杭剪、杭扇、杭煙、杭線)就出於河坊街。
  古玩字畫,茶坊酒肆,老字型大小店鋪,穿越千年的更夫,來回穿梭的黃包車……滿滿地充斥在古都“皇城根兒”的河坊街上。
  河坊街的韻味裡,彌漫著千古繁華。幾度裡,看著街兩邊雕樑畫棟,紅男綠女,燈紅酒綠,遊逛在街上,仿佛穿越了千年,回到南宋時那個九裡皇城。遙想當年,開十里天街,宮城週邊,天街路兩側,靡聚皇親國戚,權貴內侍的皇宮私宅。在恍惚裡,看到了杭州城濃縮千年的影子。
  也許南宋林升《題臨安邸》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他看到的是南宋偏安的一面,卻沒有看到“詩意地棲居”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從九五之尊,到市井升鬥,能在物質豐富、文化藝術高度發展的精采年代安度此生,死於安樂,未嘗不可。
  終於盼來白露節氣。俗語云:“白露秋風夜,一夜涼一夜。”熬過了晴熱高溫、熱浪滾滾的“燒烤模式”,經歷了雷電、冰雹、烏雲密佈、暴雨如注……隨著颱風掠過,一場又一場冷空氣的到來,杭州夏天差不多已經到盡頭了,秋天的氣息也越來越多。從街頭走過,嗅覺裡能隱約聞到桂花香了,路邊已開始有不少落葉。此時的你已在暢想秋天……

(朱育新/遂昌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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