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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運河塘棲行

盧上雁

  當今旅杭者,大抵行程匆匆,只道三竺六橋好,只說湖上泛舟贊,了不起,加個節 目,西溪梵隱遊,就算大功告成,打道回府。殊不知,近年來杭州運河塘棲旅遊崛起, 大有平分秋色之勢。

  塘棲距城區四十公里,明清時期富甲一方,人稱“江南十鎮之首”。自從西湖、運 河申遺入世,杭州旅遊業如日中天,人潮洶湧,非比往時。由此,運河畔的塘棲越來越 多受人關注。

  一部運河史,猶如人類史冊一樣浩瀚與悲壯,二千年的動亂與和平、繁榮與衰落、 治者的冷酷與民眾的苦難,交織著運河永恆的濤聲。想一想,遊客到了中國而未見舉世 無雙之大運河,猶如到巴拿馬而不看馬拿馬運河;過埃及而不賞蘇伊士運河一樣悔憾! 初春時節,古都文化研究會一行沿運河到塘棲一日遊。

  我們在武林門碼頭集合,舉目望去,車水馬龍,洋樓林立,蔚為大觀。

  行至運河畔,一座舊式門樓,幾個繁體字“武林門碼頭”飄然眼前,忽有時光倒流 之感。昔日武林門是阻檔北兵南侵的古戰場,也是北去航運的始點,至今仍是全市商貿 中心。

  門樓楹聯曰:“北往南來,千里碧波貫今古; 湖光山色,滿城佳氣蔚蔥蘢”,點出了運河之旅 的亮點。一艘華麗的畫舫泊在岸邊 ,眾人魚貫 而入,艙內擺放著古色古香的桌椅,透過寬大的 玻璃窗,船外風光一覽無餘。悠悠樂聲之中,畫 舫徐徐起航,電視開始播送一個又一個畫面,訴 說運河的今生前世。

  剛坐定,服務員送上香茗茶點。實際上,畫 舫賞玩在江南遊事中自古盛行。南宋以降,風行 船茶,遊客泛舟水上,清風流霞,品茗論道,飽 覽湖光山色,個中的樂趣,自是外人難於想像。清《桐橋倚棹錄》載“畫舫甚寬,酒茗 佳餚,任客所指。宴艙欄楹桌椅,以紫檀紅木鑲嵌,門窗多雕刻黑漆粉書畫,設瓶花茗 碗,唾壺杯箸肴饌。歌女彈琴弄弦,清曲助興,船行景移,岸上花香撲鼻,酒未醉人, 人先醉。迨至酒闌人散, 只剩一堤煙月斜 照。”

  伴隨著柔柔絲竹,一杯香茶,幾碟瓜果, 品茶賞景。螢幕上,歌者翩翩起舞,恍若置 身天上人間。向艙外眺望,垂柳、酒館、茶 樓、雕塑、舊埠、老廠,精耕細作的農田, 徐徐向後推移,似有時光倒流之感。船行景 移,酒未醉人,已被美景所醉,古人直到“酒 闌人散,一堤煙月斜照”方才盡興。

  想來,飽覽河山秀色之餘,品茗清談, 乃品質生活之最!

  近年運河整治項目竣工,兩岸老宅、舊廠、埠頭等精心打造,煥然一新。岸上楊柳 低垂,古亭雅致,花木扶疏,水鳥低飛,不時見到粉牆黛瓦的飯店外挑出酒旗,昔日碼 頭起重機仍置於原位,搬運工只能用雕塑取代,一幅交織著傳統與現代的風俗圖撲面而來。古詩《觀運河》飄然而至:“運河柳色幾堆綠,百里長河一片明;泛泛畫舫如水鳥, 重重樓閣若蓬萊;遠眺咫尺繁華地,何時虛名傳天下?”

  未久,只見一座三孔石橋橫跨兩岸,嚮導說:“拱宸橋到了,這是我國古建中最高、 最長之石橋,初建於明崇禎四年(1631)。橋名‘拱’,即雙手相合,以示敬意,‘宸’ 乃皇上居所也。此橋既是京杭運河終點標誌,也是錢塘自古繁華的象徵。自古以來,拱 宸橋處在交通樞紐之地,尤其是 1896 年杭州列為通商口岸,此地設洋關。近年古橋再 次修葺,開發了拱宸橋西歷史街區,留存了不少遺址遺跡。”
十一點(水上行程二小時)抵達塘棲禦碑碼頭。

  眾人舍舟而陸,先觀賞乾隆古碑。清代,康熙、乾隆多次幸臨塘棲。乾隆十六年 (1751),帝南巡,督察江浙徽三省交納皇糧,蘇皖二省積欠甚巨,惟浙省按時繳納。 聞訊,龍顏大悅,提筆一揮,蠲免浙省地丁錢糧三十萬兩,聖諭刻石,曉諭天下。

  2002年,古碑重見天日,成為遊人塘棲之行的重頭戲之一。接下來,漫步郭璞古井。 據載,康熙南巡,禦駕錢塘,汲此井以供茶水。帝品井水所煮之茶,大喜,曰:“此井 之水煮茶,甘冽爽口,甲於諸井。”

  下一個行程,參觀穀倉博物館。

  歷代以來,塘棲是杭州漕運起點。民國時,驟成江南米市,遂為官府儲糧之所。江 南向有“糧倉”之稱,此館可謂集天下穀倉之大成,不可小覬。兩浙自古為朝廷財賦重 地,《大學衍義補》有:“賦出天下者江南居十九,兩浙居江南十九,而蘇常嘉松湖杭 六府又居兩浙之十九也。”江南富庶,百姓勤勞,五穀登豐,芸芸眾生,何愁生計?不 難看出,在塘棲設糧倉博物館委實是個絕妙構想!

  在塘棲品嘗美味珍肴,可謂口福非淺。在運河畔,我們尋了家酒肆,登樓入室,靠 窗找張桌子坐下。眾人倚欄暢飲,不覺有幾分醉意,推窗外望,運河穿鎮而過,古橋飄 然水上,勢若長虹飛渡,橋脊紅男綠女川流不息,蔚為大觀。

  有人見狀,驚歎道:“汴京之清明上河橋,何時搬遷至此?”

  眾人聽了,笑道:“仁兄差矣,此橋乃京杭運河惟一之七孔古橋,廣濟橋也。” 昔時,南來北往的船隻到了塘棲,客人必要上岸打尖,繁忙的水運又推動了飲食業, 菜肴做得精細、秀雅,非外鄉所能比擬,多少遊子,頻頻回首,夢不思鄉。塘棲酒樓既 可吃飯飲酒,又可品茶賞景。櫃檯上放大小碟子,旁置燉鍋,小食有粽子、茶葉蛋、湯 圓、粉絲、鹵豆干、筍片,尤其是名肴佳果,諸如,熏板鴨、細沙羊尾、粢毛肉圓、爛 糊蟮絲、荸薺,不計其數。

  嚮導說,金秋到訪,還要豐盛得多,什麼枇杷、蓮藕、柑桔、青蟹、甘蔗、荸薺全 上市了。聽了,讓人垂涎三尺。眾人邊飲、邊賞、邊談,窗外阡陌縱橫,遊客熙熙攘攘 , 水上小船飄搖,不知不覺,細雨飄然而至,亭臺樓閣處於煙雨朦朧之中,不由跳出兩句 古詩:“夢裡江南梅熟時,小船吹笛雨瀟瀟”。

  手捧新茶,眼望絲絲雨線,下雨了, 才更有味,雨霧迷蒙中,有人依在河邊 美人靠上,遠望沉思;有人撐著雨傘躬 身走上石橋,仍然是晴方好,雨亦奇, 淡妝濃抹總相宜,那句古詩:“春水碧 於天,畫船聽雨眠”悄悄浮上來了。

  在塘棲,有原汁原味的江南風情, 有雨中綿綿的垂柳,有曲橋高聳,扁舟 穿境的畫卷,更有充滿情色的美酒佳餚, 此景、此味、此情,不正是古人的“夢 中江南”?看官,小走武林,薄遊西湖, 泛舟運河,塘棲懷古,共襄盛世,如何?

( 盧上雁╱杭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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