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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旅台灣同鄉聯誼總會
     

朱智勇重修唐門山雙塔

章 咸

 一位行將離鄉的少年學子,用噙滿淚水的眼眸回望家鄉,漸行漸遠地看到的是被稱作“雙寶珠”的黃岩城北唐門山的雙塔,這是他對於家鄉的最後一個畫面印象。自此,六十餘年思念家鄉的魂牽夢繞中,雙塔便成為了他鄉愁的一個引脈。想到了雙塔,便想到了黃岩的山水,想到了黃岩的巷陌,想到了他至親的家人。
  當少年變成一位年近耄耋的老人回到家鄉,他那雙同樣滿含淚水的眼睛,卻再也無法尋見雙塔的影子。半個世紀前,雙塔就已經消失在歷史的煙雲裡。
  一種建築負載上人文情感,就很難不被鍾情。因情成夢,雙塔是老人數十年夢中的眷戀,是他記憶中最深情的部分。驟然發現它已蕩然無存,就如同兒時的心愛玩具丟失在風中,彷彿一下子失去了情之歸依。倏然間,極度的迷茫如滔滔江水淹沒了遊子的眷眷深情。此時,老人的心是酸痛的,他的淚眼愈發迷濛。

朱智勇與夫人

  這位老人名叫朱智勇,今年85歲。少小離家前往上海求學,一輩子懸壺濟世,是國內著名的防疫專家,曾獲全國科技進步一等獎。2007年,他抱著拳拳赤子之心向黃岩區政府提出捐資重建唐門雙塔的意願。然而好事多磨,唐門雙塔的復建工程,於今年五月在區政府的協調下才得以順利啟動。工程由黃岩區老年體育協會會長章顯林負責實施,在社會各界的熱誠參與下,雙塔不日即將巍然聳立,遺跡得以重光。重修之雙塔為修長的樓閣式磚塔,腰簷為澀疊出簷。塔高16.9米,塔身5層6面,須彌座周長10.8米。文星、文筆南北而立,相距22.8米。朱智勇先生用平生積蓄出資150 萬元重修雙塔遂願,那是他對家鄉最美好的繾綣。
  和這位老人一樣,半個世紀前的黃岩人向北離開家鄉的時候,唐門雙塔自然成為他們最後的深情一瞥,千山萬水之後家鄉便成了故鄉。
  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黃城到達唐門山的距離約五里。送走遠行的背影,接回歸來的足音,雙寶珠也便是送別勝地,好比“今夕斷腸處”的長安灞橋。這個傷心之地,生長柳枝和離情,多少人執手相看淚眼,演繹著各自的離愁別緒。當船工號子、道別語言都被江面上的風吹散,變成一陣不容易聽到的歎息的時候,遊子的思鄉之情便由此開始蔓延。故而,雙寶珠是遊子們鄉愁情懷中最柔軟的地方。我喜歡聽關貴敏演唱的《那就是我》,“喔媽媽,如果有一葉風帆,向你駛來,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就是我!”思鄉曲深情地表達了遊子歸心似箭的思鄉之切,關貴敏則把一份真摯、細膩的情感,體現得無以復加。同樣,盼子還家的父母常常朔風佇立,望斷天涯。天邊隱約的帆影,讓人幾多踮足凝望,雙寶珠也便是門閭之望的地方。就像愛琴海的傳說中,雅典國王愛琴在大海邊,急切等待兒子忒修斯凱旋的白帆向他駛來。黃岩唐門山的雙塔下,又曾流連過多少盼歸之人的身影呢!?
  由於地理的原因,黃岩外出的主通道位於北邊,無論從水路還是陸路進出,雙寶珠就是黃城一邑最先或最後看到的地標。名為“文筆”“文星”的二塔,是黃岩歷史上有名的風水塔。它位於北城街道海拔僅35.8米的唐門山將軍岩上,西依翠屏山,北靠馬鞍山,永甯江從它的南面蜿蜒而過。除雙塔外,百米之內的附近還有將軍岩摩崖石刻,元朝台州路總兵泰不華墓和祭祀他的崇節祠,以及方國珍抗元古戰場等歷史遺跡。這裡也是南宋理學家朱熹遊覽詠詩,晚清學者王棻等文人士子雅集修禊之地。這個景觀在黃岩僅次於九峰和委羽,是一個被遺忘了長達半個世紀之久的人文勝地。
  對於雙寶珠的始建發端,黃岩的本土學者有不少看法研究。管先進先生在他所著的《路廊通鑒》裡認為,文筆、文星雙塔的設想者是南宋理學家朱熹,建造者是明萬曆縣令袁應祺。文獻載,淳熙八年(1180)朱熹提舉浙東,駐節黃岩,曾閱歷黃邑諸勝,於此山(唐門山)尤注意焉。朱熹遊歷唐門山,仰視沖天突兀,氣象不凡的山石時,感懷至深,闌幹拍遍。他以一個堪輿家的思維,寫下了“山之椒插雙筆,則城中及第者出,邑諸勝於山”(柯九思《永寧樵話》載)的獨到見解和預測。朱熹曾留下“黃岩秀氣在江北,江北秀氣在翠屏”的名句,一直影響著邑人的風水觀。至今,北城街道的一個樓盤就以“翠屏春曉”命名。
  學界認為,宋明理學的風水理論開始由關注帝王的星象堪輿地理,轉向了歸依自然的“天人合一”理論探索。作為程朱理學的鼻祖、儒學集大成者,朱熹對於風水,其見解十分精闢。“邑有唐門山,距城可五裡,東亙海門,西控岩溪,二水,環繞如兩翼,然而山峙其中,當城之左臂。所謂‘水口捍門’也。”(袁應祺《唐門山雙塔記》)用“雙塔”捍水口之門,則城中山川秀淑之氣(指風水)不致流失。則文運昌盛,科名必然鬱起。朱熹對於唐門山的堪輿,可謂一語破的。
  明萬曆七年(1579),袁應祺就任黃岩縣令,聽到“舊以科第侈稱……今何寥落哉!”的話語後,感到悚然而困惑。(單就南宋一朝,黃岩邑人共出183位進士,為其他朝代所望塵莫及。) 許多文人士子對他說:“自古記之,邇者文運不甚昌郁,得毋山水未效其靈耶。”也鑒於此,為效山水之美,遂遵朱夫子之囑。有了建雙塔之舉,越數月而工竣於重陽日。
  不知是偶然還是巧合,“文筆”“文星”雙塔的矗立,神乎其神地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不久,就有三名學子中了進士。“是秋諸弟子應制科省試,大比獲雋者三,劉生夢齡,項生汝廉,王生文雷,翩翩遐舉,一時立盛,邑士大夫皆來賀。”袁應祺帶著頗有成就感的笑意,將這一忽然得來的學界盛事,載入他的《唐門山雙塔記》。同年,袁應祺還建造了斷江浮橋;延請諸生牟汝忠等編纂《黃岩縣誌》七卷。
  “唐門雙塔文光萃,恰與方山雙塔對”,永甯江畔的唐門“文筆”“文星”雙塔與方山九峰“紫雲”“阜雲”雙塔遙相呼應,形成絕妙的風水人文景觀。自此,黃岩人文蔚起,流澤無窮。
  百餘年風雨侵蝕之後,雙塔自然崩塌。
  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黃岩鎮總兵孫廷璧和知縣王 “取法前令袁侯為斯邑科名計”重修雙塔。費時兩個多月竣工,塔為五層,高5.3丈,周廣5.1丈。王 在雙塔重光之時作有一詩:“丹崖形勝地,眾水下唐門。雙塔懸岩立,先賢舊跡存。廢興關氣運,代謝閱晨昏。不但誇文筆,欣看生聚繁。”詩文可見知縣對文教的重視。
  王 在重修雙塔的同時,還重建了崇節祠並擴其周。江邊築堤,祠前砌塘,使之成為了臨水修禊,雅集尋芳的佳處。光緒二十五年(1899)三月三日,王棻及諸生二十人於此修禊,並撰《唐門修禊記》。
  1967年,在“破四舊,立四新”運動中,唐門雙塔被有組織地拆毀,其主要原因是當地生產隊煉鋼起灶需要磚頭。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數百年的珍貴文物被砸鍋賣鐵,居然為的是築灶。據當地老人回憶,磚塔十分堅固,人們搭了架子,才將雙塔拆掉。當時,在一個封閉的壼門裡面,發現了一堆密密匝匝的筷子。好事者數了一數,剛好一千根。“籠有千根箸,家有五百丁”,可見當年造塔之人還許下了一個人丁興旺的祈願。
  早期的塔是印度佛教的建築形式,稱作“窣堵波”,原為佛教高僧的埋骨建築。佛教中國化之後,塔融入了漢文化的建築風格。14世紀開始,塔的使用逐漸世俗化,成為堪輿學中常用的一種鎮物。
  凡是有風水意義的塔,諸如鎮山、鎮水、辟邪、點綴山河、顯示教化等都稱之為風水塔。風水塔可分為兩類,一類是水口塔,另一類是文峰塔。水口塔往往建於河流側畔,起培文明、障水口的作用。文峰塔多位於村落或城鎮周緣的峰巒頂部,起補缺障空、光大人文氣象,滿足人們希冀文運昌盛的心理需求的作用。黃岩的方山雙塔則為宋代的文峰塔,茅佘鄉的元塔應是水口塔。有了塔影點綴的山河便彰顯出鐘靈毓秀的氣質,風水塔亦為一邑一郡一鄉之華表。
  唐門山地處永甯江的水口,為“扼邑之門戶而為之鎖鑰也。”地理位置的特殊,使得人們感到“水口無厄塞,邑城無艮峰,亦地之所不足者也。”( 王 《重修唐門雙塔記》) 於是,建設風水之塔,為的是補其風水。傳統的風水觀認為江河山川為一地之龍脈,唐門山被看作永甯江的“龍首”,故“龍首當鎮”,用以魘勝以圖安詳,鎮邪求福也。(池太甯編著《黃岩尋蹤》p78) 由此可見,在此建雙塔不僅僅為的是“興文運,發科甲”。
  永甯江繞城而過,江河蜿蜒,環抱為吉,屬藏風聚氣。而反弓水則是風水大忌。黃岩自古有一句老話:“十山九無頭,潮水反弓流;家無三代富,清官不久留。”其中的“反弓流”,指的是永甯江沿著五裡牌,妙兒橋等地經流,形成一張反過來的弓。“山無頭,反弓流”的地理風水缺陷,可以用人力使其完美。因此,黃岩地界多建塔,最多時曾達二十餘座。從這一個側面,說明曾經佛、道在此的興盛。
  “雙寶珠”在民間還流傳著江西人謀風水的傳說,唐門山形似烏龜,故又被稱作龜山。當地曾有“烏龜落(下)水,狀元抹嘴”的俚語。需用雙塔鎮住,否則黃岩人中狀元就像抹嘴巴那樣容易。這個傳說,顯然和興文運而補風水的祈願背道而馳。黃岩歷代出進士約三百人,為台州六縣第一。或許,黃岩人自誇文風鼎盛,人才輩出,賣乖地編出一個外路人因嫉妒而謀風水的故事來。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之前,水鄉澤國的黃岩還是航運時代。船至王林洋,就能看到雙寶珠,說明黃岩港就快到了。雙寶珠對於船家來說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航標。在以風帆為動力的年代,航船行至雙寶珠,則必須落帆減速。否則,隨著慣性、水流會有衝撞黃岩北門大橋的危險。雙塔毀於文革之後,還真的有船家錯過了沒有寶塔的雙寶珠,延後了落帆時間,結果直接撞毀了橋墩。
  虔誠建塔的朱智勇先生,1933 年8月出生於黃岩北門,1954年考入上海市第一醫學院衛生系。1962年研究生畢業後分配到浙江省防疫站工作,主任醫師。他一直從事疫病防治科學研究,是我國著名的衛生防疫專家,為第九、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之前,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三十至四十的“出血熱”威脅人類健康安全,我國成為世界上“出血熱”的最主要疫區。此病毒具有極強的傳染性,建國以來,科技人員在研製疫苗過程中屢被感染,以致北京和全國各地多人殞命。其兇險程度,不亞於2002年初被稱作“非典”的“SARS”。一時間,人們望而生畏,談虎色變。然而,朱智勇先生冒死履險,曆十餘年科研創新之功,於1982年成功分離“出血熱”病毒,一併研製成功令世界矚目的疫苗,為人類有效地控制這種疫潮立下了至偉的功勞,可謂英雄防疫專家。
  雙寶珠這個地標在朱智勇先生的心中,是他長達半個世紀鄉愁裡的第一精神地標,有著不可代替的含義。鄉音無改的他曾喃喃地告訴筆者:“離開家鄉過大橋時,初晨雨後的雙寶珠美景使我非常激動,這一情景永遠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有了這一地標,便讓他感到這片土地別樣的親情。從少小離家的最後一瞥,到年老時的深情凝望,雙寶珠一直給予了他靈魂的撫慰,始終讓他記起自己人生的來路!“一個不記得來路的民族,是沒有出路的民族。”這是10月21日,習近平在紀念長征80周年大會上一句振聾發聵的話語。朱先生的悠悠鄉愁,浸透著拳拳赤子情懷,讓人嗟歎,令人敬佩!朱先生心中的精神地標,又給予我們重塑了一個精神的仰望,使我們看到他另一個精神境界的座標高度!赤子情懷濃濃鄉愁,尤其在城鎮化快速推進的今天,我們更應該記得住鄉愁。懂得了鄉愁,便也有了家國的情懷!
人文景觀在黃岩的宜居城區建設中,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近些年,不少學者、市民呼籲對於已經消失或行將消失的人文景觀進行複建或保護、利用。如建於南宋的五洞橋,民眾盼望早日能夠看到它五洞臥波的原貌。著名記者、作家,原國務院研究司司長朱幼棣先生在他身前,曾也建議雙寶珠的複建,並設想雙寶珠周邊的數個人文景觀可與“杜範祠堂”,翠屏山的“朱熹講學遺址”“黃綰摩崖石刻”等連成一條旅遊線。“唯人民與時代不可辜負”,相信在“全域旅遊”理念提出的當下,朱幼棣先生等人設想的實現之日不會讓人等待太久。

(章咸╱台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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