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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旅台灣同鄉聯誼總會
燈光下的母親

張先林

  從很小的時候起,有一種燈光,深深 地在我的心靈上烙上印記,那是母親在漆 黑中默默守候著燈光的那種溫馨......多麼 像一幅幅珍藏於心室的永不褪色的油畫啊 !也許,我童年時代就與燈光結下了深深 的情緣,那種燈光,我總有一種無法言表 的特殊情感。以致我畢生愛燈吧。

  那時,家鄉是個閉塞的小鎮,汽車、 電話、電燈還是很遙遠的事情。小鎮人家 夜間照明,用的是桐油燈和火篾。在一個 小鐵鍋或小瓷碟裡,放一些植物油,再用 燈草浸在油裡,一端露出鍋沿點著,這就 是所謂的燈盞。火篾(火篾是剖成一米多 長的簿竹片,在水中浸泡半月以上再曬乾 )。鄉下人晚飯吃得晚,每天夜幕降臨, 忙了一天農活的母親便點起火篾插在木柱 上(在柱上釘有插火篾的小鐵洞),母親在 火篾燈中洗碗,收拾廚房,然後拿出那只 燈盞點燃那一點昏暗的星光,把燈放在飯 桌上,搬出裝針線的笸簍。油燈下的母親 坐在桌旁,湊近油燈為我們納鞋底、縫鞋 幫,穿針引線。由於光線太暗,燈火閃呀 閃呀的閃。母親每次穿線的時候,總要把 頭緊貼著燈火才能看清,以至於多次被燒 著了幾縷頭髮。母親額前的銀髮映著油燈 的時候很亮,小火苗順著髮絲迅速上竄, 有點像過年時的煙火。母親這時總會吃驚 的“啊”了一聲,然後搖搖頭,苦笑著說 :唉,又忘記了。這時,我們姊弟幾人圍 在桌旁陪母親,我喜歡用一根小篾杆在油 盤中把燈草挑來挑去,使燈火時小時大, 這時姊姊便輕輕敲打我額頭叫我別鬧,母 親笑笑邊做針線,又一邊講起那些讓我們 都能夠背下來的“狐狸外婆”的故事...待 我們都鑽進被窩睡覺後,而母親由於白天 忙農活多,全家六口人的縫縫補補和做鞋 的活計自然就擠到晚上。有幾次我深夜被 尿憋醒的時候,仍然看到母親在弱弱的燈 光裡,彎著腰低著頭,嫺熟而富有節奏的動作,已經鐫刻在我記憶的深處。油燈下 母親將自己憔悴的身影映在暗暗的牆面上 ,昏黃的光暈裡,她的樣子很美,也很疲 憊。像皮影戲裡人物的剪影,瘦且單薄。 而我們的每一次夜裡醒來,總讓母親感到 惶恐,還以為是她的聲響把我們驚醒了。 後來只要我們睡下,母親便悄悄到另一個 房間裡做活去了。  

  我上小學後,家裡還很窮,全家六口 人的布鞋、縫縫補補都得母親做。不同的 是燈盞、火篾巳換成煤油燈了,父親找一 個用過的墨水瓶,灌上煤油,在燈芯裡穿 上自做的棉花線,一個簡易煤油燈就製成 了。每到晚上忙完一天農活的母親,便在 燈下開始縫衣、補衣、納鞋了,我們姊弟 幾個便圍在桌旁開始看書做作業,母親總 把油燈推向我們近一些,然後把身子吃力 的向燈前移,邊做針線邊千言囑咐,萬語 叮嚀,要我們好好學習,將來有出息。那 時,我因為小,還不能理解母親那一份梔 子花蕾般含滿了期望的心。早晨醒來,我 們鼻孔摳出來的全是黑黑的東西,母親說 那是被油煙熏的。母親怕影響我們身體, 第二天做作業時便點起蠟燭,待我們作業 做好,馬上換成煤油燈,說蠟燭貴省點是 點哩。後來,父親放排到巨州時買來了一 盞帶玻璃燈罩的油燈為我們照明,那感覺 好多了,不但燈亮了許多,油煙也少,再 也沒吃過被油煙“薰”的苦了。可是,麻 煩事又找上門來,如果你不天天去擦燈罩 ,燈光就會暗許多,擦燈罩的事自然而然 就輪到我和姊的頭上,但我們總是樂此不 疲,喜歡做這些事情。   

  母親的針線活總是做不完的,在燈光 下手指閃著光亮,那是母親戴著銅戒指— 頂針,縫衣、補衣、製鞋......做針線活的 時候,母親就戴上它,戴在那根最辛苦最 忠厚的手指上,一般是右手的中指上。最 繁雜的活是為一家人做過冬的棉鞋,鞋底很厚,民間叫做“千層底”,因為晴雨都 要穿,鞋底薄了不保暖還會滲水。多半寸 厚的鞋底,都由碎布層層疊起,每層都用 糨糊粘連,然後用密密的針線穿鑿,上面 縱橫排列著數百上千個針眼。你能想像, 在這項製造溫暖的工程裡,母親的手承受 著多大的壓力,甚至可能受到的傷痛。針 引著線,線隨著針,穿過“千層”的霧, “千層”的夜色。   

  母親在燈下做針線,我做作業,棉鞋 的鞋底很厚實,母親把針在頭上一“逼” ,然後,用頂針一頂,等針尖穿透了鞋底 ,再用“夾針”一夾。針就抽出來了。那 粗而光滑的麻繩,也就帶著簌簌聲穿越而 過,仿佛在穿越那一段段難以逾越的時光 。母親把那些艱難苦辛的日子過的像針眼 一樣細密,像鞋底一樣厚實,她抽線的動 作是那樣嫺熟,就好像打理自己的小日子 ,有條不紊,我真的很佩服母親。日複一 天,母親的眼睛越來越差,做針線活時要 湊在燈火旁,常常不是手被燙傷,便是縫 補的衣服燒著,仍堅持借煤油燈昏暗的燈 光做針線活,深夜裡我能窺到母親那羸弱的剪影......  

  當電力開始普及,我們的生活也變得 一天比一天明亮。我們家再也不用縫衣、 補衣、製鞋了。可燈光下母親做針線活的 身影卻永遠鐫刻在我記憶的深處,深深地 在我的心靈上烙上印記。   

  那一年,“母親”去世了,走完了她八十二年的滄桑歲月,我們含淚安安靜靜的把她送走了,我和妻子望著她留下的藤條編的針線笸簍,心裡久久不能平靜,決定把它留下,因為針線笸簍永遠裝著我童年的美好時光,縫補過歲月,連綴著情感,還有母親把持著針線笸簍時那慈祥的笑臉,看著它總覺得,裡面的剪刀、紐扣、頂針、碎布頭兒......都是“母親”的無言關愛和溫暖。  

  如今,燈盞、煤油燈也漸漸遠離我們的生活,但它卻溫暖了一個時代,它不僅溫暖著許多人的記憶,也映射著時代的變遷,見證著社會的飛速發展。我家燈的變化,就是小鎮人燈變化的一個小小縮影。   

 

 

 

(張先林∕遂昌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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