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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絕先生 鄭曼青一生傳奇事略

朱仁巴‧顏鳳麟

  歷代學人,擅一長以為世法,已足並 軌前賢。昔廣文博士三絕,千古歎為稀有 。今之曼青先生,擁詩、書、畫、拳、醫 五絕以名世,復治群經弘往聖之學,奮筆 著述,不知老之將至,較諸廣文實有過之 。論者許為民國以來第一奇士,當非益美 之詞也。  

  曼青先生姓鄭名岳,壯年後以字行。 浙江永嘉人,民國紀元前十年(清光緒28 年壬寅)6月25日後荷花一日生,故自號蓮 父,別署玉井山人。中年蓄冉髯,復字曼 髯,晚年勤學不輟,往往徹夜攻讀,又號 夕長樓主,學不厭老兒。   

  先生幼孤貧,母氏張太夫人授以詩書 ,過目成誦。九歲,頹垣墮磚,洞其腦, 血流遍體,已昏迷,賴周鳴歧拳師入山採 藥治癒,然已五體如廢記憶俱忘。十歲, 從汪香禪拔貢習畫,僅侍立研粉,觀畫養 病而已。三年後轉健,燈下取其外祖母藥 裹紙塗一花二葉,一蟲一鳥。十四歲,汪 師命其畫藤花,竟寓南田,新羅之意,師 喜而為訂紫藤花館潤例,自是鬻畫贍家, 頗有餘資蒐集任伯年,趙撝叔諸家畫軸。 復得姨母張氏紅薇老人之指引,致力習修 。偶與表兄嬉戲,蒙其目,懸肘寫一全竹 竿,其枝節交錯,一無差訛,翌年,詩翁 魯塍北介赴杭州,識沈寐叟、馬一浮、經 子淵、樓辛壺、王潛樓等,相與研論詩書 畫。十八歲,入燕京,因在報章與名士羅 復堪,癭公昆仲以詩唱和,交成莫逆。遂 膺郁文大學之聘,授詩學。由是得交鄭蘇 戡、陳師曾、凌直支、姚茫父、王夢白諸 家,經六載之薰陶,其畫乃沿白陽,青藤 而鍾八大;書循逸少、北海上溯漢魏;詩 則由清而宋而唐,俱見進境。二十四歲, 因蔡孑民之介,執教國立暨南大學;又因 吳昌碩、朱古微之見重,任上海美術專門 學校國畫系主任。時張善孖、大千暨馬孟 容、公愚昆仲亦在春申,先生並延之為教 席,以堅學子之始基。廿九歲與黃賓虹等 創辦中國文藝學院,自任副院長,主詩文 書畫金石並重。三十初度,摒棄一切教職 ,從陽湖國學大師錢名山攻經子,足不出 寄園者凡三年。由是窮理研幾,忘心入道 。所為詩,醇朴真摯,不事彫飾;所為書 ,圓渾平實,力透紙背;所為畫,逸筆草 草,皆如金剛杵;運墨潤滋,用水亦厚; 構圖大巧,望之若拙。數十年來綜其心得 ;懸厚、重、拙三者以勉後學,一洗當代 浮華纖巧之習。來臺後,與于右任、陳含 光、張昭芹、馬紹文、張鏡微等結詩社; 與馬壽華、陶芸樓、陳方、張穀年、劉延 濤、高逸鴻組七友書畫會,並參與發起中 華民國畫學會,膺選為理事兼國畫委員會 主委。受聘為全國美展,全國書畫展籌備 委員兼評審委員,中國文化學院華岡教授 ,主授藝術研究所詩書畫學。二十五年來 ,先後舉行國內外個展多次,其間巴黎國 家畫廊與紐約世界博覽會之展,西方畫家 望而心折,群譽為東方水墨畫大師,實至 名歸,非倖致也。  

  張太夫人精辨藥草,先生幼時多病, 隨母採藥,乃萌醫藥濟世之志。二十五歲 ,得識皖中九代名醫宋幼庵,心儀其人, 遂執弟子禮。以聰慧逾常人,朝夕聞道, 盡得唐宋元明清代醫藥大家診療處方之奧 秘,尤於婦科、骨科別有心得。抗戰軍興 ,疏諸方藥可為軍旅用者,乞劑合而頒之 ,當道幾許之而不果,遂懸壺自隱,其醫 名乃大著於宇內。我國傳統醫道,自民國 17年汪精衛、劉瑞恒等提請廢止中國醫藥 以來,日趨沉淪幾瀕絕境。賴有焦易堂、 陳果夫、陳立夫等提倡,而中醫界頗乏振 作,先生遂與道友覃勤等倡組全國中醫師 公會,聯合海內名醫,研究中國醫藥之精 微,從而闡揚光大之,成立後,膺選為理 事長,民國35年任制憲國民大會代表,明 年選為中醫師公會國大代表。47年中國醫藥學院籌備成立,覃勤以創辦人身份請其 分任董事長或院長,以宏績效,先生堅辭 曰:「君辛勤籌組全國中醫師公會,我任 理事長,已於心難安。今君一手創建中國 醫藥學院,我若再坐享其成,非人也!」 終不就,而於學院遭逢困厄,則挺身出, 維護不遺餘力。   

  先生幼年孱弱,曾習少林拳以強身。 廿七歲在滬,從太極門宗師楊澄甫改習太 極拳,經年得其大要。時楊夫人臥疾幾殆 ,群醫束手,先生悉心診治,終告痊癒。 楊師感其恩,乃將太極拳要訣:鬆、沉、 輕、靈及運用要點乃至太極劍道,悉以傳 付。繼又從太原張欽霖研習太極拳勁之技 巧。浸淫二十年後,簡化為三十七式,以 便傳習。三十二歲,任中央軍校太極拳學 教席,三十七歲任湖南省政府諮議,兼省 國術館館長,三十八歲轉往重慶,任教於 中央訓練團。嘗在駐華英使館內就宴畢, 以館主之請,表演拳術,時英軍訪問團員 請與比賽,先生一轉手或一側身,使對方 翻跌於尋丈外。嗣於美軍聯歡會出手,獲 同一效驗,觀者無不讚歎。四十八歲遷臺 ,創時中拳社,五十三歲赴美,設太極拳 研究社,廣授生徒。今直接間接研習鄭子 太極拳者,已逾十萬人。得其真傳而進習 劍術者,亦達三數十人。   

  曼青先生擅有五長,而能一以貫之者 ,道也。故對事物之窮究,若潔裘領之以 一寓萬。于右老讚其為「一代奇才,他人 視為至難之事,彼則優為之。」非虛譽也 ,先生著作等身,悉以弘揚傳統文化為旨 。於詩有:唐詩鍼度,玉井草堂詩集,玉 井草堂詩續集,曼青詞選。於書畫有:鄭 曼青畫集,曼髯寫意,鄭曼髯書畫集,曼 髯(詩書畫)三論。於醫有女科心法,談 癌八要,骨科精微。於太極拳有:鄭子太 極拳十三篇,太極拳(英文本),鄭子太 極拳自修新法,太極(英文本),另攝太 極拳、太極劍法電影各一組。於國學則有 :老子易知解,學庸新解,人文淺學,性 本論,論語釋旨,易全。皆屬融會貫通, 獨抒創見之作,信可傳世。   

  先生美丰儀,稟性率真,直道而行, 寧折無屈。四十歲始與我國首任航署空丁 署長慕韓之四女公子懿都女士結婚,女士 秀外慧中,長於中英文學,婚後相夫教子 ,以賢淑聞。先生十年來旅美,夫人與俱 。客歲返國,出版其所著易全一書,都十 餘萬字,躬自校正,最近再校甫畢,告知 友曰:「我死而無憾矣。」人皆以為笑談 。詎料64年 3月23日午夜伏案假寐,竟不 醒,急送中心診所療治,延至29日凌晨二 時一刻與世長辭,享年七十五歲。膝下公 子二,長沛倫,次聞一,在美就讀大學。 女公子三,均受高等教育,長可立,適翁 壽男,次可達,適施繼渝;三可欣,適蕭 旦明。一門蘭桂,盡吐清芬。哲人之後, 必能昌大其門。曼青先生有知,宜無憾矣 。

 

 

 

(朱仁巴‧顏鳳麟/玉環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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